記得我向妻求婚時只說了一句話：我雖不能使你一輩子榮華富貴，但我保證你會永遠幸福歡樂。妻就乖乖地依偎在我的懷中。的確，我實在想不出一個只會「夜復夜兮」爬格子的傢伙怎樣才能攜妻踏進榮華富貴。好在幸福歡樂的字眼只是一種心靈的感覺，才斗膽說說而已。
剛結婚那陣，尚未從少女懷春之夢中清醒過來的妻，專愛看瓊瑤之流胡編亂造的言情片，還常被折磨得淚眼婆娑。我故意逗她幾句，妻竟怒斥我沒有心肝，像劇中她最痛恨的某個混蛋，嫁給你這個不知情為何物的算是倒了八輩子霉。我忙不迭地連稱是我胡編亂造，罪該萬死，直到把全世界最難聽的詞都用在自己身上，她才破泣為笑。
三十有一的我總想要個孩子，就心生一計，把鄰家急欲送人的那條醜陋的小笨狗抱回家。妻果然欣喜若狂，把平日裡自己都節省的什麼香波一古腦地倒在髒兮兮的笨狗頭上，還挑燈夜戰趕製「被褥」。我見她愛心蠢動就趁機說，不如咱們早點要個孩子吧，省得為個狗嘔心瀝血。穿針走線的妻頭也不抬：結婚前不是商量好等我30歲以後再考慮嗎，你發什麼神經。見我抱頭歎息，妻又安慰說，女人歲數大生的孩子才聰明漂亮呢。可憐老母40歲生我至今也未能顯出半點靈氣。妻今年才25歲，看來，還得讓我苦捱五載。
有朋自遠方來，開口一句弟妹你太幸運了，找到這樣一位天地難尋的大好人。我心竊喜，妻滿臉困惑。待朋友走後，妻門一關，問，你哪兒好？我結結巴巴地說，他大概是指我這個人不豪吃海喝、生活糜爛吧。妻杏眼圓睜，你不覺得這好人的標準也太低了點？你看出某某電視劇中的某某，那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好人呢。說完，一臉心馳神往地樣子，讓我好生嫉妒。的確，像我這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無外才又無內秀的傢伙，除了1.82米的身高和一副略顯斯文的眼鏡，真是普通之極。況且，身旁還襯著一位美麗清秀的佳人。說歸說，到了晚上我獨坐案頭故作深沉狀地咬文嚼字時，妻還是溫柔地送上一杯熱茶，讓我覺得心裡曖曖的。
結婚兩年後，小妹出嫁了。我實在不好意思再賴著親戚的新樓房，又租不起房子，便試探著說，我們搬回平房跟爸一塊住吧，這八樓上下太費勁。不料，妻興奮地說，行啊，好歹那是自己的窩，住別人家總覺得彆扭，再說照顧你爸也方便。這就是我的傻妻。於是，我們匆匆搬進僅十平方米的小屋。妻繫著自己繡制的花圍裙跪在地上起勁地擦著地，我動情地問，還記得當初我向你求婚時說的話嗎？她停了手，泛著紅潤的臉上淌著豆大的汗珠：當然，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難忘的時刻。
望著曾經蹦蹦跳跳的亮麗女孩如今被我的所謂幸福和快樂包裝成愛我戀家的小婦人，一滴淚悄無聲息地從我的眼角溢了出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