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多久沒有看到過螢火蟲了。
有時候閉上眼睛，黑色中便浮現出螢火蟲在我記憶裏低飛的痕跡。-
記得第一次看見螢火蟲的時候，是小學三年級的一個夏夜。那時候學校播放完黃昏時候組織學生看的老電影後，回家的路上我路過池塘與從草之間的小徑，於是夜色中我便看見了那些淺淺飛行的點點螢光。-
還清晰記得那些看到螢火蟲的夜晚並不是夏天的悶熱氣息，空氣中浮動著的是青草和池水洗滌過的清涼。而夜幕顯得高遠，漫天星光便散落下萬千光點。幼小的我走過一棵棵楊柳，看它們在池塘的波光粼粼中倒映出寧靜。路旁的從草並不顯得孤獨，在輕風裏反而顯得更加樂曲般悠揚。蟲鳴從某些角落悄悄跳躍出旋律，於是路過的行人再也不感到寂寞。萬家燈火把夜色點亮得清晰，也把我腳邊的影兒拉長，縮短，再拉長。這些親愛的景色像音符般共同演繹，便淺唱出一個又一個璀璨夏夜。於是螢火流連，夜色爛漫，所有情緒的前方再也不是黑漆漆的孤單一片。它們盤繞過重重樹影，然後所有樹木在黑夜裏重燃生命。它們沿途擦亮斑駁的老磚牆，沉重的顏色便散去蒼老的味道。它們把平靜的池塘舞散出漣漪，於是螢火星光共舞，波光夜水交替。它們如同精靈般低飛，原本黑壓壓的低空便絢爛成了童話。
這麼多年後我也忘記不了它們親切的身影，或許稱得上是捨不得忘記。每一次回想起來，我會認為它們是黑夜裏的舞者，可以把整個夜色翩翩起舞成流光溢彩；我會認為它們是童年的糖果，當被戲耍的孩童追逐的時候，它們便在那些年幼的時光裏歡快起天真無邪，然後留下背影；我會認為它們是驕傲的勇氣，在寂寞來臨時它們便褪去路人身上感傷的色彩……它們天使般帶走無數落寞孤單，點燃無數歡笑讚歎，於是成了詩人歌頌的對象。它們把萬千個黑夜點綴，於是成了夏夜裏最華麗的傳奇。
想到這兒，我不禁望向窗外這個喧嚷的城市，看繁華流淌過每一個角落。在路燈下的車水馬龍之間，那些螢光似乎就那麼永遠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那些絢麗的霓虹燈佈滿整個夜色時，它們似乎就那麼永遠地代替了螢光的角色；那些從高貴餐廳裏傳出的豪放的爵士樂，我在猜是不是把螢光嚇跑的聲音；滿琳琅滿目的櫥窗反映著光芒，我在想是不是即使有螢光人們也不會注意得到。說到這兒，你們當然可以笑我思想落後。不同的心情對於不同的景色自然會有不同的憧憬。只是那些螢火蟲的恬靜，整個城市的喧囂中又有誰記憶得起。
不記得什麼時候小學取消了在黃昏時候看電影的活動，之後我便很少經過那夏夜的鄉村小徑了。然後離開六年的小學，在住宿生的初中時光裏也基本沒有回去走過。再是告別了家鄉，生活便在這個陌生的繁華城市開始落地生根。時間流沙般在我們指縫間匆匆而過。它惹來多少人的抱怨，又惹來多少人的留戀。於是我明白為何流年被無數詩人作家感歎歌頌出萬千流河。然而它把情緒擦出回憶的火花，於是我看見螢火點點如同萬千銀輝。
我多麼想回去寧靜的家鄉走一趟。
然後夏夜裏出現那些我一直感歎的螢火蟲，那些我一直懷念的螢火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