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每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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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kenedyww6895
時間:
2012-4-6 10:50
標題:
每次回家
每次回家，總有點苦甜參半的感覺。且不說在路上的顛簸，就是回家之後，也總有點“做客”的生疏。是我想多了麼？
每次回家，先忙了老爸。回家要他來接我，回學校要他去送我。他就像是一個專職的司機，默默無言地擺弄著他的電動車，在這段短短的距離間聚精會神地護送著他的並不聽話的小女兒。此次回家，從十二點半顛簸到三點半，下車時熱氣飛揚中看到坐在橋頭抽煙的老爸。嘴裏叼著煙頭，爸就像是一尊老黃銅的雕像，靜靜地坐在路對面的橋頭看我左右閃避，躲過車流走到他的面前。每次都是這樣，他扔下煙頭，很自豪或者說是很有先見之明地跟我說，幸好我早早來等著，要不你現在下車哪能看見我，你還跟我說再過半小時來呢。我很無語。我不能確切地知道，他每次會在我出現之前等多久，我儘量晚一點告訴他來接我。有幾次，他很早地在路邊等我，待到我下車的時候，他很著急地站起來，老遠就咧開嘴很開心地笑，對我喊，我還尋思我來晚了呢，我看好幾個車過去了都沒有停下。看來這次，他是真的沒有等太久。坐在車子的後座上，看著兩邊迅速後退的土地和莊稼，我總是需要沒話找話——我們父女之間出奇地話少——從天氣聊到莊稼，從莊稼聊到學費，然後我們的談話就基本可以結束了。突然想起一個不太恰當的類比。當年大陸炮轟金門，據說除了戰鬥需要之外，還是海峽兩岸交流的一種方式。當年對這種說法很奇怪，可我跟老爸之間，也存在一種“金門策略”，那就是我跟在他後面搶煙。這是一項延續多年，已經說不上性質的活動：為了幫他戒煙，每次他點煙的時候，我要上躥下跳地、不擇手段地給他把煙打掉、打滅、打斷。這麼多年，不知道有多少枝煙慘死在我的手上。此項活動追溯到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為了奪下一支煙，從家門口將老爸追到在我們家西面的小學，又從小學追到村北，最後直追到村東頭的奶奶家，直到看著那支煙變得七零八碎才很歡慶地罷手。然而他的煙總是沒有戒的。
每次回家，總要跟老媽多說些話。自從好幾年前我隔三差五地稱她為“老婆兒”之後，她真的像老太太那樣什麼話都對我說。與其說我們在談話，不如說我在聽她說話。她努力地搜索我不在家時發生的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每一次停頓都會換一個話題，也許這一分鐘她在談她養的小雞，下一分鐘她會突然說道在電視上看到的新聞。她說得很高興，說到興奮處，原本躺在炕上的她還會爬起來有點手舞足蹈的陣勢——她高興我就高興。我自認為附和得很好，聽眾做了這麼多年，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什麼都懂了、什麼都明白了，甚至有的時候會自以為是地認為比她有先見之明。然而這次回家，她突然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技不壓人，你不要看別人偷懶你就跟著學，你已經23了，這麼大了還得我們養著，你想想你這一輩子能幹幾年活。——聽到這話心酸得快冒泡了。從十二歲懂得人事之後我一直把自己當做是這個家裏的負累和多餘的人，好不容易這幾年終於變得有點沒心沒肺的時候，老婆兒的話又重新把我拉入這個深淵。我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我的確是要上進，可我逃不出自己心裏的那個漩渦。
每次回家，如果遇到哥在家總要鬥嘴。我們的年齡足以差出一道寬大的鴻溝，加上他工作多年，而一直我在學校，我們說話總有些嘲謔的語氣。尤其是我。一直以來不願承認，我對哥，除了崇拜之外，還參雜著嫉妒——無論我怎樣做，在老婆兒的心裏似乎總是只有他。也許我的孝心是假的？我只是像一個爭寵的小孩子，想證明我在老媽的心裏有更重要的地位······我的嘲謔，也只是出於不甘心的嫉妒。這一次，也免不了。然而有句話我聽得很真切，也很用心。他說：“申論（公務員考試）考得不是你寫作文的能力，考得不是你寫的口號多響亮，它就是看你分析問題的角度，看你能不能一下子透過現象抓出問題的本質來·····”——唔，那一刻覺得自己真的是活在真空裏好久了。政治適合我麼？也許這不是政治的問題，只是一個關於生存的手段的問題······
每次回家，總要去看看奶奶。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看到奶奶就很安心。其實在奶奶家根本坐不安穩，她每每總要想起在某個地方她還放著一點什麼好吃的東西，零零碎碎地拿到我面前跟我說，你快吃。然後就開始歎氣說，哎，念書真是遭罪，受多少哢噠。緊接著就是追溯我的父輩們的讀書生活往事——我很驚奇八十多歲高齡的她對過往的生活細節的精准記憶——最後就像是一個總結性的發言一樣，很動感情地說自己現在真是享福，以前根本都不敢想。即便是聽了久的故事，我還是無從想像他們以前的生活，但是，我很在意奶奶那種感恩的、滿足的生活態度。很多時候我在想，如果每個人對現在的幸福都懷有這一點點感念，是不是我們的生活還會少一點爭執和混亂，多一點和諧與安詳呢？
每次回家，都經歷這樣大同小異的過程：等車、顛簸、等車、顛簸、再顛簸、回家做聽眾、打亂生物鐘、返程、顛簸。每次回家，總會清楚地面對現實，現實就是：你一個人的幸福並不是你的幸福，還有一群人的幸福與你息息相關。現實就是：你有什麼資格放縱自己，你又有什麼資格不努力？努力或許一文不值，不努力連一文不值的資格都沒有······每次回家，總會多少去掉身上沾染的浮華、同時帶一份安心和動力回來打磨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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