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走了,可今天我仍固執的留在家裡。看著母親頭上泛白的髮絲和嘴角邊勉強掛著的笑意,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想到這次一走,何時回來就成了未知數。千山萬水之間,聯繫著我和母親的,怕是只有那一根細細的電話線吧。一想到這些,鼻子就酸酸的。
隨手翻開從前的相冊,那個曾經向我一樣青春正茂的母親,是那麼漂亮。她的眼睛,帶著濃濃的笑意,透過珍藏十幾年的相冊看著我。那清澈的不帶任何偽飾的眸子永遠的烙在我的心上。可如今,母親的眼睛被日積月累的油煙蒙上了一層薄霧;被永遠做不完的家務累出了了血絲。那雙眼睛,為曾經走不出的困境而傷神;為家人的病痛而落淚。每當我提議要給母親配一副眼鏡,她總是笑著搖搖頭,說這麼大歲數了,也不做什麼細緻活,看清看不清也沒什麼關係。於是我不再堅持,母親總是有好多理由。可是我想,對於一個曾經擁有那麼美好的一雙眼睛的人來說,那眼睛與她的生命,該是多麼重要啊。可我的母親,為了我們,新生了她最在乎的東西。但憑這一點,我就應該用一輩子去感激 ,不是嗎?
除了母親的眼睛,母親還有一雙令人羨慕的手。母親的手,是典型的樸實農家婦女的手:粗糙,卻很靈巧。在我還小的時候,家裡的經濟還不允許我穿很多花花綠綠的新衣服。可是這難不倒我的母親。她把舊衣服拆開,東比西比,一拼一湊,就能出一件很漂亮的衣服。那時的我,穿著母親回改的舊衣服走在街上,也總能招來一些羨慕的眼神。當我再大一些後,家裡的經濟有所好轉,那幾年一直流行編製毛衣,母親也加入了這個行列。母親織的毛衣花樣很多,於是我們家成了免費咨詢處。還有一些不會織的人乾脆就拜託母親織,而母親從來都不回絕。有時候看母親是在很累,就很生氣那些人怎麼那麼自私。我勸母親回絕他們,可母親又笑著搖頭說,又不是什麼力氣活,能幫別人就幫別人一點,別學那麼自私。母親的話說得不輕不重,卻在我的腦海中佔據了永久的位置。
突然的一聲摔東西的聲音拉回了我越飄越遠的思緒。那一地的碎玻璃和母親驚惶的眼神深深的入住我的眼睛。我的心突然覺得很疼。
「唉,老了,不中用了。」
母親蒼桑的話語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傳入了我的耳朵。我向被電突然擊中了一樣,渾身一震。都說養兒為防老,可是我卻在母親最需要我的時候,再次選擇離去。忽然間 我有一種很愧疚的感覺。母親啊,你能原諒我這個不孝女嗎? |